《二月书》

二月是位矜持的诗人,总爱在立春与雨水之间徘徊。清晨推窗,寒气仍带着腊月的余韵,却已能嗅到泥土深处蠢蠢欲动的暖意。檐角的冰凌开始滴答,像极了老座钟的秒针,数着春天的脚步。

园中的老梅最解风情。枝头缀满的花苞,宛如朱砂点就的蝇头小楷,在料峭寒风中写着早春的诗行。某日清晨,忽见向阳的枝条上绽开三两朵,花瓣薄如蝉翼,却倔强地托住昨夜未化的霜。这让我想起王维”来日绮窗前,寒梅著花未”的句子,原来千年之下,梅花依旧是最懂时令的信使。

墙根的积雪在悄悄消瘦。它们不再像寒冬时那样趾高气扬,而是温顺地蜷缩在背阴处,任由阳光一寸寸蚕食。偶尔有麻雀来啄食,溅起的雪粒在空中闪烁,恍若撒落的碎玉。这景象总让我想起《月令》中”东风解冻,蛰虫始振”的记载,古人对物候的观察,竟如此细致入微。

傍晚散步,发现路边的柳条已泛出淡淡的鹅黄。它们柔软地垂着,像极了仕女图中轻扬的水袖。风起时,枝条轻轻摇曳,仿佛在排练春天的舞蹈。小时候,祖母常说”五九六九,沿河看柳”,原来农谚里的智慧,早已将季节的密码编入歌谣。

夜色渐浓时,忽听得远处传来几声蛙鸣。这意外的声响,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激起层层涟漪。站在二月的门槛上,我忽然懂得:所谓春天,原是在寒暖交替处,等待生命绽放的惊喜。就像这早春时节,万物都在酝酿一场盛大的苏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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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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