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手指沾满春色,像一支蘸饱颜料的狼毫,在宣纸上游走。最后一抹朱砂坠落时,雷声碾过远山,墨色云团正吞噬天光。这场早夭的写生里,风撕开画纸的裂痕,却意外洇出青山的轮廓。
雾霭漫过山脊时,我听见宣纸背面的蝉鸣。那些被画废的枯枝在潮湿中舒展,墨点化作振翅的蝶,炭痕裂变成褐色的芽孢。未完成的春山图在案头轻轻颤动,松烟墨在雨前蒸腾出奇异的香,恍若十万片海棠同时绽放的声浪。
砚池里浮沉着我的倒影,碎裂的波纹中,看见十八岁的自己跪在雪地里临摹《千里江山图》。冻裂的指甲渗出血珠,却在生宣上开出点点红梅。师傅说败笔是未醒的绝唱,就像冬雪裹着的新泥,总在等某个惊蛰时分炸开地脉。
此刻山岚正穿过我指间的裂隙,携着草木拔节的响动涌入窗棂。画案上未干的墨迹突然游动起来,枯笔化作盘虬的枝,破笔点成栖蝶的蕊,败笔里藏着另一个正在分娩的春天。那些被揉皱的宣纸在山风中舒展,每道褶皱都蜿蜒成新的山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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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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